卫红的丈夫赵志刚一直站在稍远的地方,此刻听到岳父点名,赶紧往前凑了凑,恭敬又带著点紧张:“爸,您说。”
“都……凑近点……”何雨柱的声音气若游丝。
三个人都俯下身,把耳朵儘量凑到老人嘴边。
“我……攒下的……东西……”何雨柱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一个词都像是用尽了力气,“银行……保险柜……钥匙……在……你妈……那……”他喘了几口,“里头……有……房契……存款单……几件……老物件……够你们……分……”
这在意料之中。卫国和卫红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没说话,静静听著。
何雨柱歇了口气,浑浊的眼睛费力地睁开一条缝,眼神扫过儿女和女婿的脸,里面是全然的冷漠和警告:“这些……是明面上的……是给你们……安身立命的……別瞎折腾……够你们……几辈子……吃穿不愁……”
他顿了一下,呼吸更急促了些,眼神却陡然变得异常锐利,如同迴光返照,死死盯著他们:“还有……最后一批……东西……最……最压箱底的……”
三个人心头都是一紧,连呼吸都屏住了。
“金银……玉器……书画……瓷器……”何雨柱的声音带著一种近乎囈语的郑重,又透著一股彻骨的寒意,“在……另一个……地方……只有……你们妈……知道……具体在哪……”
沈柔的身子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记住!”何雨柱的声音猛地拔高了一点,带著一种不容违逆的决绝,枯瘦的手甚至微微抬了抬,“那是……何家……最后的……命根子!是……保命的……底牌!天塌下来……也不能动!除非……刀架在脖子上……活不下去了……懂吗?!”
他喘得像破风箱,眼神却凶厉地扫视著他们,一字一顿,字字如刀:“谁要是……敢为了……攀比……享乐……或者……帮什么……外人……动了……那批东西……”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脸憋得通红,沈柔慌忙给他抚背顺气。咳了好一阵,他才缓过来,眼神里带著一种近乎疯狂的狠厉,声音嘶哑地吐出最后几个字:“……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他!”
那阴森的语气,让卫国、卫红和赵志刚都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衝头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他们毫不怀疑父亲(岳父)说到做到,哪怕死了,他的执念也会像诅咒一样缠著他们。
何雨柱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头重重地靠回枕头,眼睛半闔著,只剩下出气多进气少的份儿了。
卫红看著父亲枯槁的脸,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带著一丝委屈和不解,小声问:“爸……您说的……最压箱底那些……是不是……就是您以前总说的……『空间』里的……”她其实並不完全理解那是什么,只是小时候偶尔听父母提过只言片语,知道父亲有个极其神秘、能装很多东西的“地方”。
何雨柱原本半闔的眼睛猛地睁开了!那眼神像两道冰冷的电光,直直刺向女儿!那里面没有温情,只有被冒犯的暴怒和一种深不见底的戒备!
“闭嘴!”他嘶吼出声,声音不大,却像濒死野兽最后的咆哮,充满了警告和厌憎。他死死瞪著卫红,那眼神冰冷得让她如坠冰窟,后面的话全噎在了喉咙里。
“那个……地方……”何雨柱的眼神变得极其遥远,又带著一种近乎神经质的警惕,他扫过妻子、儿子、女儿、女婿,每一个都没有放过,每一个都是他算计在內要保护的“自己人”,但此刻,他的眼神里只有彻底的疏离和不信任。
“它……没了……”他的声音低下去,带著一种尘埃落定的决绝,“跟著我……一起……埋进土里……烂掉……”他艰难地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极其难看、充满嘲讽意味的笑,像是嘲弄著所有试图窥探秘密的人,包括他的至亲,“谁……也別想知道……谁也……拿不走……”
沈柔的眼泪终於无声地滑落下来。几十年了,她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他的自私,习惯了他把一切都攥在手心。可直到此刻,看著他连自己的亲生儿女都如此戒备,如此决绝地把那个神秘的“空间”彻底封存,带入坟墓,她才真正感受到一种彻骨的冰凉。他守护的,从来不是具体的某个人,而是他心中那个绝对不容侵犯、不容染指的“私有王国”。那是他灵魂最后的堡垒,连血脉至亲,也无法踏入半步。
卫国看著父亲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冷漠和猜疑,心头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他继承了父亲那身霸道的力气,也继承了父亲“管好自己人”的冷漠信条,但此刻,父亲连最后一点秘密都吝於分享的绝情,还是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悲凉和……一丝难以言说的理解。或许,这就是父亲能在这个世界活下来,並且让他们也活得比绝大多数人好的根本原因?他握紧了拳头,感受著体內那股新生的、沉甸甸的力量,心头五味杂陈。
屋子里死一样的寂静。窗外的知了似乎也感觉到了这份沉重,停止了鸣叫。只有何雨柱那越来越微弱、越来越艰难的呼吸声,像破旧的风箱,拉扯著每个人的神经,宣告著一段充满爭议、刻满自私、却又坚如磐石的生命,终於走到了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