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寿元漫长的修士而言,不过是弹指一瞬。那些共度的时光,在永恆的生命长河里连浪都算不上。可就是这短暂的相伴,却在她心上刻下了最深的印记。
窗外的雪又落了。
星光望著庭院里那个未完成的雪人,想起去年冬日他笨手笨脚被冻红鼻尖的模样。案头还放著精心准备的年节清单:除夕要偷喝他珍藏的佳酿,初一要去城楼看最早的日出,元宵定要贏下灯会的头彩......
每一条计划旁边,都画著小小的笑脸。
“不是说好......要去那座小山的吗......”
星光的声音散在风雪里,轻得几乎听不见。
她望著廊下那株被积雪压弯的梅枝,想起去年今日,那人还信誓旦旦说要带她去赏初绽的寒梅。
“我明明都答应你了......”
话音未落,梅枝终於不堪重负,“咔嚓”一声折断了。
恰在此时,院门被寒风推开。江文韜披著墨色大氅踏雪而来,肩头还落著未化的雪粒。
“將军今日可有好转?”
星光背对著他,固执地面向那个融化得只剩轮廓的雪人。石椅上的积雪浸湿了她的裙裾,她却浑然不觉。
江文韜也不恼,自顾自说道:“京城又来人了,说是要当面呈上庆功的贺表。”他掸了掸袖口的雪沫,“我照例推了。”
【烦死了......】
星光盯著雪人空洞的眼睛,只觉得来人的声音比呼啸的北风还令人烦躁。
“还有件事。”江文韜突然顿了顿,“武安王派了陆隱过来。”
那只聒噪的鸭子?
星光的指尖猛地掐进掌心。
那个血脉不纯的鸦妖,不过侥倖被陆守道救下,跟了他的姓,就整日“父亲”“父亲”地叫个不停。恬不知耻就算了,后面还认贼做母,管武安王叫母亲。
陆守道什么时候跟武安王在一起了?星光小姐当时知道的时候只想杀人。
“让她滚。”星光霍然起身,裙摆上的冰晶簌簌落下,“能有什么好事?”
江文韜望著她发红的眼眶,轻嘆道:“三头神鸦的固执,你我都清楚。”
院外的老梅又断了一枝,这次连最后的苞都埋进了雪里。
星光声音冷了许多:
“武安王早就有谋反的意图了,现在看深渊消散,让那鸭子过来,无非就是试探,无需理会即可。”
江文韜沉默,他没告诉星光陆守道的安排。
现在看来,陆守道的安排是对的,星光討厌武安王,连带著也不喜欢陆隱,日后武安王真要反,星光肯定第一个不答应。
“无需理会,那陆隱就不会走了。”江文韜提醒星光,“將军的身体,总是要瞒不住的。”
星光腾的一下站起来,瞪著他。
“你在胡说什么?”
她声音嘶哑,像护主的忠犬,朝著一切想要伤害主人的事物齜牙咧嘴。
“他是镇国大將军,是天衍国歷史上第一位解决了深渊的化神,我们要瞒什么?我们什么都不用瞒!”
“他又不会死,我们需要瞒什么,你告诉我!”
江文韜垂下眼眸。
他听到了嘶吼声音下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