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奉天殿內,朱棡与朱標並坐御案一侧。
朱標望向胞弟,见他眉宇间褪去几分少年青涩,眸中凝著沉稳从容的光,遂开口道:“扬州知府李进遣属吏入京,將你的手书呈给父皇了。”
朱棡闻言微蹙眉头:“不过一篇策论,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朱標自然明白朱棡疑虑所在,摇头道:“你莫要苛责李进。”
“扬州府距京师太近,按制本应入京述职。”
“但如今扬州刚经整顿,实在离不开李进,父皇才特许以奏疏代述职。”
他指尖轻点案上捲轴,“而除了李进的奏疏,你的扬州策论也一併呈入朝廷了。”
眼下扬州贪腐案尚未公开,主犯杨宪仍未缉拿。
但朱棡此番回朝,意味著扬州诸事已妥善处置,朱元璋断无可能再对朝臣隱瞒。
明日殿议,除了问罪杨宪,更要议决扬州官吏任免,这势必引发朝堂博弈,稍有不慎便会掀起波澜。
所以,李进必须拿出能让眾臣心服口服的真东西,方能在风口浪尖稳住知府之位。
毕竟,杨宪一党失势、扬州贪腐集团伏诛,此等震动朝堂的剧变,势必引发各派系对扬州这块“肥肉”的覬覦之爭。
而作为天下闻名的水米之乡,扬州物產丰饶、財赋重地,若能握於掌中稍加经营,便是取之不竭的財富源泉。
这样的宝地,朝中权贵又岂会甘心让一个无权无势的寒门子弟、年仅弱冠的年轻人稳坐知府之位?
更棘手的是,朱棡此次在扬州铁腕整肃,斩杀眾多士绅豪强之事一旦公之於眾,必如巨石投湖激起滔天巨浪。
南北士绅阶层向来盘根错节,此事不仅会触怒既得利益集团,更可能让天下士绅对朱棡心生嫌隙。
从今往后,无论江南江北,但凡稍有根基的乡绅豪强,怕是都要对这位亲王多上几分忌惮与疏离。
而此刻立於奉天殿门槛处的朱元璋,望著殿內情形,面上却浮起一抹隱秘的讚许之色。
毕竟,旁人或只看到扬州血案的雷霆手段,却未必参透朱棡的深谋远虑,可老朱身为帝王,又如何瞧不穿?
朱棡在扬州以铁血手腕剿杀贪腐、震慑豪强,表面是整肃吏治,实则是替朝廷立威!
既狠剎了士绅阶层的骄纵之气,又向天下彰显了皇权不可撼动的威严。
更妙的是,朱棡破格提拔素未谋面的寒门子弟为知府,且將扬州官吏任免全权交付此人。
这一举动,既打破了官场论资排辈的陈规,又向天下寒门释放了“唯才是举”的信號。
更关键的是,朱棡以近乎“自污”的姿態,向所有人表明:自己对江南財赋之地毫无覬覦之心,既不打算培植私党,也无意收买士绅人心。
所以,在朱元璋眼中,这个儿子的狠辣果决恰是难得的“纯粹”。
如同一柄只认皇权的利刃,不沾派系之爭,不掺个人私慾,只一心为朝廷削平荆棘。
反之,若朱棡在扬州手段怀柔、瞻前顾后,甚至刻意与士绅豪强周旋示好,反倒会触帝王最敏感的猜忌神经。
毕竟,在权力的棋局上,皇子太过“得民心”或“树声望”,从来都是帝王的大忌。
殊不知,世人皆道帝王家多铁血无情,却不知扬州百姓自乱世以来,歷经的欺压折辱早已累积成一部浸满血泪的长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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