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吏掂了掂银子,脸色稍霽,慢吞吞地开始写路引。而后又交了五钱的路引费,看著那一两银子就这样没了,心疼得直抽气——这够买多少粮食啊!
“这么贵...“刘氏小声嘀咕,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装钱的暗袋。“正常。“秦茂山低声道,“去武昌府的路引向来要价高,怕人跑了不回。“
拿到路引后,他们匆匆赶往长江边的乌家渡。渡口人声鼎沸,扛包的脚夫、叫卖的小贩、等船的旅客,构成了一幅秦思齐从未见过的热闹景象。江面上停著大大小小的船只,有豪华的客船,也有简陋的货船。
“去武昌府的船,最便宜的多少钱?“秦大安挤到售票处问道。
“普通舱,一人一百文,明日一早开船。“售票员头也不抬。秦大安咬了咬牙,掏出四百文钱:“四张,明日的。“而后让秦思文,秦思武三人赶牛车回去!
当晚,他们住在渡口附近的一家简陋客栈,四个人挤一间房。刘氏睡床铺,其余三个男人打地铺,秦思齐想到明天就要坐船去武昌府,又激动得睡不著。
天蒙蒙亮,他们就赶到了码头。那艘去武昌府的客船比秦思齐想像中要大得多,船身漆成深红色,桅杆高耸,帆布在晨风中微微鼓动。
“上船啦上船啦!去武昌府的客船,辰时启航!“船工高声吆喝著。
秦茂山,秦大安扛著行李,刘氏紧紧拉著秦思齐的手,踏上跳板的那一刻,江水在脚下奔流,泛起浑浊的泡沫,远处水天相接的地方,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
普通舱在甲板下层,昏暗拥挤,几十个乘客挤在通铺上,空气中瀰漫著汗臭和鱼腥味。他们找到自己的位置——四条窄窄的铺位,连翻身都困难。
“娘,您躺会儿吧。“秦思齐扶著面色苍白的刘氏躺下。母亲从未坐过船,刚上船就开始头晕。
隨著一声悠长的號角,船身轻轻一震,缓缓离开了码头。秦茂山带著秦思齐挤到甲板上,看著乌家渡渐渐远去,江风扑面而来,带著水腥味和远方陌生的气息。
“长江...“他喃喃自语,第一次看到这样宽阔的水面,一眼望不到边。浪拍打著船身,溅起的水雾打湿了他的衣襟。
“小兄弟,第一次坐船?“旁边一个商人打扮的中年人笑著问。秦思齐点点头,有些靦腆:“去武昌府求学。“
“读书好啊!“商人感慨道,“我年轻时也读过几年私塾,可惜...“他摇摇头,没再说下去。船行至江心,风浪渐大。秦思齐回到舱內,发现母亲和大伯已经吐得昏天黑地。秦茂山虽然没吐,但脸色也难看得嚇人。
“娘,喝点水。“秦思齐拿出竹筒,小心翼翼地餵周氏喝了几口。“齐哥儿.娘没事!“周氏虚弱地摆摆手,又一阵乾呕。
秦思齐心疼不已,却无能为力。他拿出《诗经》,轻声为母亲诵读,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舱內其他乘客的呻吟、呕吐声此起彼伏,浑浊的空气令人窒息。
中午时分,船在一个小码头稍作停靠。秦思齐搀扶著母亲到甲板上透气。江风拂面,刘氏的脸色总算好了一些。望著滚滚东去的江水,秦思齐突然心潮澎湃,脱口吟道:
“离家远赴武昌游,长江滚滚向东流。
乡亲厚望心中记,不负寒窗苦读秋。“
“好诗!“身后传来秦茂山欣慰的声音,“齐哥儿,记住此刻的心情“
秦思齐重重点头,下午,船终於抵达武昌府码头。当那座巍峨的城墙映入眼帘时,秦思齐屏住了呼吸——武昌府!他即將求学的地方!码头很大,而城墙高耸入云,城门楼比白湖村的祠堂还要高大数倍,码头上停泊的船只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
“到了...“刘氏虚弱地站著,说著:“齐儿,咱们到了。“
秦思齐站在摇晃的甲板上,小手紧紧攥著包袱带。前方,一个全新的世界正向他敞开大门。那里有他嚮往已久的书院,有无穷无尽的知识,通往上层的阶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