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抬起头,目光钉子似的钉在赵老蔫和李有田脸上,“剩下的,够给大伙儿发工钱,够买苞米麵填肚子,可够不够分现钱?够不够造个能救命的『铁脑壳』?!” 他指向西头工棚,里面隱约传来“嘀…嘀…”的微弱电子音。
“钱呢?钱都变砖头瓦片了?变玻璃管子了!”林默声音陡然拔高,带著一种被逼到墙角的狠劲,“觉著亏了?行!从今儿起,改章程!”
他拿起一根烧火棍,在泥地上唰唰地划:
“一、工分作废!改工钱!基本钱,每人每月十五块!干得多、干得好的,月底看帐本分红!这叫绩效!柱子!”他吼了一嗓子,“你封瓶十个漏俩,这个月绩效扣五块!再漏,扣光!学不会就滚蛋去挑大粪!”
柱子脸唰地白了。
“二、分槽餵马!技术组,”他指了指孙大锤、赵老蔫,“锤叔管机器,蔫叔管藤壳,月基本钱二十!生產组,有田哥带人熬药灌瓶!后勤组,铁山哥管採买、守夜、防贼!各组管各组的事,出了岔子,组长担著!干得好,组长往上躥!工钱也躥!”
“三、害群之马——”林默的目光像刀子,剐向脸都绿了的王二,“王二!往药缸吐痰,恶意怠工!扣光当月工钱!再犯一次,滚出工坊!永不录用!我林默说的!”
三条规矩砸下来,像三块冰坨子砸进滚油锅。有人眼睛亮了(孙大锤、秦铁山),有人脸白了(李有田),有人蔫了(柱子),王二则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跳起来指著林默鼻子骂:“姓林的!你算老几?敢扣老子钱?信不信我让我爹…”
“让你爹撤了我?”林默冷笑一声,打断他,“行啊!作坊大门开著!你现在就去!看是王支书先撤了我,还是先打断你的腿!” 他眼神里的寒气,冻得王二后半截话卡在喉咙里,脸憋成了紫茄子,灰溜溜挤出人群。
人群死寂。只有槐树叶子在热风里哗哗响。林默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声音低下去,带著沙哑的疲惫:“我知道,有人觉著我林默变了,有老板架子了。”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可这架子,不是给我自己架的!
是想让启明工坊立住了!立稳了!让跟著我乾的乡亲,年底能揣著厚实的红包回家!让河湾村这仨字,不再是谁都能踩一脚的泥巴!”
他弯腰抱起缩在门边的小草,小篮子里油饼的香气混著汗味。小草把脸埋在他颈窝,小声说:“哥,娘…娘晌午咳了好一阵…”
林默身子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抱著妹妹,转身走向自家那栋在夕阳里沉默的青砖房,背影挺直,却像负著千斤重担。院子里,那堆象徵財富的订单和定金,在暮色里渐渐模糊。
【科技点:0】
【人类文明存续倒计时:9933天】
那幽蓝的倒计时,在渐渐暗下来的院子里,像一双冷漠的眼睛,注视著人间烟火与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