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倒是眼馋咱这活儿,”王德贵嘆气,“可端人家的碗,服人家的管!刘扒皮不放人,他敢拧著来?老婆孩子喝西北风去?”
工棚里一片死寂。
“咔噠…滋…咕嘟…” 外面灌装线的声音,此刻听著格外刺耳。
林默没死心。
他打听到王师傅家住县农机厂后头的筒子楼。
傍晚,他拎著个不起眼的粗布袋子,敲开了王家吱呀作响的木板门。
开门的是王师傅,穿著洗得发白的工装,袖口沾著油渍。
看到林默,他愣了一下,眼神复杂。
“王师傅,打扰了。”林默声音很轻。
屋里狭小昏暗,一股浓重的药膏味混著煤烟味。
炕上,一个头髮白的老太太蜷缩著,盖著厚厚的破被,露在外面的手指关节肿得像发麵馒头,嘴里发出压抑的呻吟。
“我娘…老寒腿,多少年了,开春入秋,疼得下不了炕。”王师傅声音低沉,透著无奈,“厂里那点劳保药,屁用不顶。”
林默没说话,默默打开粗布袋子。
里面是六瓶裹著灰麻纸的“启明营养液”,瓶身上那方小小的葵印章,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润。
“王师傅,”林默把袋子轻轻放在磨掉了漆的炕沿上,“听说婶子这病,喝这个…能缓缓,试试?”
王师傅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盯著那几瓶药,喉结上下滚动。
这药他知道!金贵!黑市上炒到多少钱一瓶了?他老王一个月工资,也就够买两三瓶!
“林…林主任…这…这太金贵了…我…”王师傅手足无措,声音发颤。
“自家熬的,不值啥。”林默打断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筐萝卜,“给婶子试试,万一管点用呢。”
他没提车床,没提图纸。
目光扫过王师傅家徒徒四壁的屋子,最后落在墙上掛著的一排磨得鋥亮的自製工具上——那是双真正巧匠的手。
“王师傅,”林默的声音更低了,带著一种心照不宣的恳切,“您手艺是这个。”他竖起大拇指。
“我们那帮土包子,瞎琢磨点东西,卡在几个铁疙瘩的尺寸和料子上了。”
“不敢耽误您上班!就想…您啥时候得空,瞅一眼我们画的那些鬼画符,指点两句,哪个尺寸是放屁,哪块料子用得不地道?”
“或者…”林默顿了顿,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厂里废料堆…那些实在不能用的边角碎料、断了气的旧零件…您看著能给我们捡点『破烂儿』回来,我们当宝贝供著!”
王师傅猛地抬起头!
他看著林默真诚又带著点狡黠的眼睛,又看看炕沿上那几瓶救命的药,最后目光落在老母亲痛苦的脸上。
浑浊的眼泪在他布满皱纹的眼眶里打转。
他用力抹了把脸,重重地、带著鼻音“嗯”了一声。
粗糙的大手,紧紧握住了林默的手。
“图纸…晚上我偷摸看。”
“废料堆…明天我早点去翻!”
走出筒子楼,晚风带著凉意。
林默回头望了一眼那扇透出微弱灯光的窗户。
【科技点:10】
【人类文明存续倒计时:9924天】
那幽蓝的数字,在县城稀疏的灯火之上,像一只沉默的眼睛。
他紧了紧衣襟,大步走向车站。
最后一班回村的破客车,突突地冒著黑烟,像一头疲惫的老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