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林骑车经过报亭时,手往口袋里摸了摸,里头瘪瘪的,只得冲卖报的老头笑笑。
从鱼市口骑车到家,要一个多小时。
高林骑得不快,车链条发出细碎的“咔嗒”声
河堤两岸的柳树叶子黄透了,风一吹,叶子就打著旋往下掉,有的落进车篮,有的飘在河面上,跟著水波荡漾。
沿途村子多是茅草顶的土坯房,偶有青砖瓦房,墙上用红漆写著的標语褪成了土黄色。
清风拂面,风里的稻香混著河泥的潮气。
高林深深吸了一口,觉得肺管子都舒展了。
以前在城里习惯了快节奏的生活,睁眼工作,闭眼睡觉。
到了这个时代才发现时间可以走得这么慢,连云彩都懒得动。
车轮碾过碎石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倒像是给这慢下来的日子打著拍子。
骑到后半程,大腿肚子开始发酸。
好在远远望见了军营村头的老槐树,枝椏上还掛著去年中秋的破灯笼,红绸子让雨浇得褪了色。
他今个特意绕路从南边河岸走,就想瞧瞧赵家兄弟几个乾的怎么样了。
......
“老四,有多少斤呢?”赵家老大直起腰,手在裤腿上蹭了蹭,泥浆在粗布裤腿上洇出深褐的印子。
老四拽著两个木桶在田埂上拖,木桶底蹭著泥地发出“咯吱”响,里头的龙虾撞得桶壁咚咚直跳:“哥,肯定够一百斤了。”
他仰起脸,鼻尖上掛著泥点子。
老二扶了扶滑到鼻尖的眼镜,镜片上糊著泥浆,看东西都蒙著层黄翳。
老三更像个泥猴,头髮上掛著稻草,裤腰浸在泥水里,走起路来直往下滴水。
老大甩了甩手上的泥巴:“走,先去洗洗,待会回去剥虾。”
田埂阴凉处聚著些偷懒的农户,锄头斜靠在身旁。
有人冲赵家四兄弟喊:“望你们弄了半天了,抓这个东西干什么?”
现在还没放工,人们都还在田里,不过少有几人在干活,大部分都在偷懒。
反正干多干少都是记那么点工,他们早就没了动力。
老四刚要开口,老二眼疾手快捂住他嘴,朝那边笑:“给队里做饲料!”
“这能算几个工分?”
抓小龙虾给大队里算是除害虫,可以算工分的。
老二推了推眼镜:“閒著也是閒著。”
远处稻田里,刘木秀站在水渠边,她额角贴著块脏纱布,正是前几日跟赵老四拉扯时撞的。
听见赵老二的话,她咬牙说道:“一家子神经病!”
风一吹,她头顶几处禿斑露出来,这是赵老四拽出来的。
忽然田埂那头传来自行车铃鐺响。
“叮铃铃”的脆响惊飞了芦苇丛里的水鸟。
眾人纷纷直起腰望过去。
只见个穿白衬衫的小伙子骑著辆新自行车晃过来,自行车漆水崭新,在阳光下泛著乌亮的光。
“望著面熟啊,哪家小子?”
“咦?好像是高怀仁家的儿子。”
“哟!真是小林子!听说在城里卖鸡蛋呢”
议论声四起。
有妇女眼睛发亮:“骑新车回来的?这是要找婆娘了吧?我家姑娘正单著呢...”
小林子模样俊俏,她望著都欢喜。而且还买了自行车说明家里条件不差。
赵家四兄弟也抬头望,老大手里小龙虾“啪”地掉在水里。
昨个见高林还步行呢,今个就买自行车了?
老四早蹦到田埂上,扯开嗓子喊:“二爷,你买自行车啦!”
自行车在泥地前停下,高林支起车撑,车轮上还沾著河堤的碎石子。
老三伸手想摸车把,又怕沾了泥,手在半空停了停,搓了搓才敢碰:“二爷,这车得好几百块吧?”
老大老二,他们比高林年长些,不好跟著弟弟喊“二爷”。
老二推了推眼镜,声音里带著羡慕:“林子,这车子真亮堂。”
老大盯著车辆上的永久標瞧,心中暗暗盘算:自己结婚的时候也要买这个牌子的。
他知道这东西不便宜,偏偏现在结婚还不能少了它。
高林瞅了瞅木桶里乱爬的龙虾,虾壳红得像火。
“不错,抓的不少嘛。”
老二踢了踢桶壁:“这东西泥里多呢,踩一脚能冒出三四个。”
高林点点头:“待会范二回来,你们出俩人跟他去买东西。晚上到我家去吃饭。”
老大慌忙摆手:“你给钱又管饭,这怎么行!我们在家吃就好。”
“听我的就行。”高林说道。
老大刚想开口,却被老二捅了捅腰眼。
老二上前笑著说:“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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