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点欢想,他得和梅寂喜一起去江陵才行。
这个白痴,竟然让他一个从未去过江陵的人......
马蹄噠噠噠地响著,地面上慢慢积了层薄雪。
空气愈来愈冷,冻得池点欢的脸直发白,他却不敢停下来。
跑了不知多久,他终於又看到了狼烟......
还有,尸山血海。
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他不可置信地死死掐住手,而后连滚带爬地下了马。
空气中的血腥味浓烈得让人作呕。
池点欢扫过堆成小山的尸体,最后看到了一柄长枪。
一柄叫做血挡的长枪。
这柄枪插在土里,上边繫著的红缨往东边飘著。
池点欢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像是迟暮的老人,衣摆染上了不知是谁的血跡。
过了不知多久,他在尸山里挖出了一个浑身血污的人。
这人身上银白色的盔甲被血浸透,往常束著的高马尾早已散落,他闔著眼,闔著眼。
直到有液体忽地砸下。
落在了尸体的脸上。
池点欢闭了闭眼,颤著指尖,一点一点將这具尸体脸上的血污擦净,然后说:“我带你回江陵。”
梅寂喜,我带你回江陵。
可是尸体脸上的血污擦净了,却总有透明的水擦不净。
该怎么办才好?
池点欢捧著梅寂喜的脸,垂首去贴他冰冷的额间,该怎么办才好?
雪簌簌地下著,白色的绒混著红色的线,越累越高。
天地寂静。
南齐永和十六年,四月,匈奴屡犯边境。
梅寂喜,南齐宿將,素有无战不胜之名,受朝廷之命,率军出征,欲破匈奴之患,扬南齐之威。
同年六月,军情险峻,梅寂喜率两千精锐突袭中渡谷,然地势险要,实为易守难攻之隘口。行军之际,遣斥候多方探查,然匈奴狡黠,早於谷中隱匿伏兵。
待梅军深入谷中,匈奴伏兵骤起,喊杀声震彻山谷。梅寂喜临危不乱,指挥若定,率军奋勇抵抗。
然匈奴兵力眾多,且占据地利之便,箭如雨下,刀枪交加。
梅军虽拼死搏杀,终因寡不敌眾,士卒伤亡惨重,两千精锐几近覆没。
梅寂喜,身死。
朝廷闻此噩耗,龙顏震怒,下旨严查此役。
时徐二,为军中校尉,奉命於军中搜检。於营帐暗格之处,竟搜出梅寂喜通敌匈奴之书信数封。
书信內容详载其与匈奴往来密谋之事,包括传递南齐军情、约定里应外合之策等,证据確凿,无可辩驳。
圣上览奏,怒不可遏,以通敌叛国之重罪下旨,將梅府上下三百余口尽数收押入狱。是日,大理寺奉旨,严查梅氏族人,凡与梅府有牵连者,皆被拘捕。
一时间,梅府內外,哭声震天,昔日繁华之府第,如今一片萧条。数日后,皇帝下旨,梅府上下满门抄斩,家產尽数充公,以儆效尤。
方寻真,时任太傅,素以刚直不阿著称於朝野。闻梅家之事,深感疑惑,以为梅家世代忠良,通敌之事必有隱情。遂於朝堂之上,上疏皇帝,为梅家申辩。
疏中言:“梅氏满门忠烈,今通敌之事,证据虽现,然其中疑点重重,望陛下详查,勿使忠臣蒙冤。”
然圣上以方寻真为梅府同党论处,怒斥其“包庇逆臣,扰乱朝纲”,下旨將其打入大牢,定秋后问斩。朝中大臣,虽有心为其求情,然见皇帝盛怒,皆不敢言。
同年十月,南齐与匈奴经数月谈判,签署互商条约。条约规定,开放边关贸易,互派使节,以和为贵。
自此,太平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