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寻常的调子。
宋知非闭上了眼睛。
琴声入耳。
他仿佛又回到了荆州。
那个意气风发的太子,见到那个白衣胜雪的女子。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一日,她一曲惊天下,皇城隨之覆灭。
他还看到了,自己狼狈地被嵌在城墙里,看著她一剑开天,斩落了沈家老祖。
一幕一幕,皆是她。
可如今,这些画面。
都隨著这琴声,渐渐远去,渐渐模糊。
那曾让他求而不得的心思,那份埋藏在心底的痴妄,在此刻,都化作了一声无声的嘆息。
他与她之间,隔著两条再无可能相交的人生。
这样......也好。
琴声渐歇。
余音绕樑。
宋知非缓缓睁开眼,眼中的最后一丝迷惘,也隨之散去。
他对著龙椅上的女子,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大礼,额头触地。
“谢陛下,赐曲。”
说完,他直起身,没有再看她一眼。
转身,迈步,朝著殿外走去。
那道青衫背影,消失在殿门的光影之中。
晏泠音看著殿门,手指无意识地在琴弦上拨了一下。
錚——
一声轻响。
她嘆了口气。
誒...
真是矫情。
......
北莽,王庭。
这里的天,更高,更蓝。
风中,带著牛羊的膻味。
巨大的黄金帐內,地面铺著整张的雪白熊皮,数十名身形魁梧的王公將领,正围著火盆,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报——”
帐內的喧譁,为之一滯。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名探子。
“何事惊慌?”一名独眼龙將领,撕下一条羊腿,不满地喝道。
“南......南边,大鄴......没了!”
“什么?!”
探子喘著粗气,急声道:“宋氏皇族......被推翻了!如今......如今南朝换了个女皇帝!国號......大靖!”
“......”
片刻后,爆发出震天的譁然。
“女皇帝?!”
“哈哈哈哈!南朝那些软骨头,是没人了么?竟然让一个娘们坐了龙椅!”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啊!”那独眼龙將领仰天大笑,他转向王帐最深处那道被珠帘遮挡的身影,单膝跪地。
“大汗!南朝內乱,国基不稳,正是我等踏平中原,入主天下的大好时机!末將请命,愿为先锋!”
“请大汗发兵!”
一眾將领纷纷跪下,群情激奋。
然,一名身穿祭司袍服的老者,却是皱起了眉。
“大汗,此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老祭司,你什么意思?”独眼龙將领不悦道,“一个娘们当皇帝,还能翻了天不成?”
老祭司摇了摇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传回来的消息说......那新任的女帝,登基之前,曾於京城之外,一剑......斩开了三千里地。”
“噗——”
有人没忍住,將口中的马奶酒喷了出来。
“一剑三千里?哈哈!老祭司,你这故事,都能拿去嚇唬三岁小孩了!南人懦弱,最会吹嘘!”
“不错!依我看,定是那沈家老贼不得人心,宋家又失了德,这才让一个女人捡了便宜!”
帐內,再次吵作一团。
珠帘之后,王座之上。
那人影缓缓抬起手。
只是这一个动作。
整个黄金帐,瞬间安静下来。
“一帮蠢货。”
眾人皆是心头一凛,將头埋得更低。
“女人......”
“一个女人,能称帝,若真无手段,难不成其余世家门阀是傻子么?”
帘后之人,缓缓站起。
一股恐怖的气息,轰然降临!
帐內所有王公將领,只觉得身上一重。
那身穿祭司袍的老者,瞬间狂喜。
“恭......恭贺大汗!神功大成,踏入......法相!”
法相!
眾人一惊,连忙看去。
那道身影,掀开珠帘,走了出来。
他身形高大,面容带著一股邪气。
“不错。”
“如今,本汗已是法相。”
他扫视著帐下眾人,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再加上大祭司,我北莽,已有两尊法相。”
“南朝的那个女人,就算真有些本事......”
“又能如何?”
他走到帐口,负手而立,望著南方那片富饶的土地。
眼中,满是野心。
“传我王令。”
“三日之后。”
“全军......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