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低声呢喃著,他又抬头看向四周,战场上的血腥程度远超他的想像。
他沉默片刻,还记得这名游击在炮击前还在不断劝说自己撤离城墙,结果自己没事,他却死在了抵抗中。
“记下他的名字,战后优加抚恤。”许言对著那名把总说道,顿了顿,他突然提高音量,对著周围的士兵们说道:
“凡今日战死者,皆记下名字,好生安葬,优加抚恤。若有家人,则发放家属,若无家属隨军而有乡人在,则由乡人代领,若来歷无从查证……”
说到这,他突然卡了词,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
好在那名把总及时岔开话头,抱拳道:“將军仁义,將士们定会铭记於心,为將军效死而战。”
许言並不想要让他们为自己效死而战。
他穿越到这个时代,只想自己能够站著活下去,有尊严的站著,而非以韃子奴隶的身份活下去。
可为此,他只能需要这些將士为自己效死而战,只有在驱逐韃虏以后,他,或者说这个民族,才能有尊严的站著活下去。
很快,城头的守军和民团就被动员起来,拖著疲惫的身体打扫战场。
一个个伤兵被送到后方,一具具明军的尸体被运到城下,而清军的尸体则是扒光身上的甲冑,將值钱的物件都搜颳走,直接扔到城下。
许言不是不知道大量尸体堆积起来会引发瘟疫,但他也无力对城下成百上千具尸体进行消毒,况且眼下的气温还是较低,尸体短时间內是不会腐烂的。
在將士们打扫战场的同时,为了避免清军捲土重来,许言也从其他城门抽掉了部分兵马前来轮换,顶替疲惫的士兵。
瑞光门的血战震惊了这些被抽调过来的士兵,其中新招募不久,还未见血的新兵见了,被嚇得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许言將他们的反应收入眼底,又看向那些陆续离开城墙,战前还是新兵的士兵们,那些士兵的脸上已然褪去了作为新兵的稚嫩,取而代之的是麻木和淡淡的煞气。
……
与此同时,清军大营內。
沉重的气氛几乎凝固了空气,唯有伤兵压抑的呻吟声零星传来。
多鐸端坐主位,面色阴沉得能滴出墨,他面前的地上,跪著几名满身血污、盔甲残破的绿营佐领与降將。
一眾八旗佐领则分列两旁,中间的空地就如同楚河汉界般,將满蒙汉佐领涇渭分明的分隔开来。
不过,不论满蒙汉,他们一个个都铁青著脸,眼中燃烧著屈辱与怒火,色乐步的死讯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每个人心中激起不祥的涟漪——
一个勇冠三军的参领竟然被明军击杀,这对八旗的战心是难以估量的打击。
如果说尼堪的死,能够激起八旗同仇敌愾,誓要为夺回尼堪贝勒的首级拼死廝杀,可色乐步的死,就宛若一记重锤,令他们的战意动摇。
毕竟尼堪的死还能被理解为他是在夜色视线不明的情况下,才死於明军手中,还算情有可原,但色乐步就不同了,他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明將轻易杀死,还赔进去了两个旗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