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官差眉头微挑,目光在几头野猪身上转了转,又盯著几人身上的弓弩与犬只看了看,似在判断真实来歷。
“这头老公猪,最少也有百来斤。”他说著,走近细看那公猪獠牙,“还伤口乾脆……是谁射的?”
眾人面面相覷了一瞬,片刻沉默后,几道目光便齐齐落在林秋身上。
官差眉头轻挑,视线跟著落在林秋身上,细细打量。
他看那少年不过十六七,身穿旧衣,肩背弓囊,腰间掛著柴刀与水囊,虽未出声,却站得笔直,语气缓了几分:
“你叫甚名?”
林秋微一点头:“林秋。”
“林家的?”官差似是想起了什么,语气微顿,“……你父早年也与山林打交道,是那个捕蛇的吧?”
林秋神色不变,只答:“正是。”
官差“嗯”了一声,眼底多了些意味不明的神色,没再说话,转而望向地上那几头血跡未乾的野猪,眉头微皱,又看了眼他背后的黄牛筋弓。
他忽而一笑:“少年手艺,倒不小啊。”
林秋拱手,语气沉稳:“仗的是运气,眾人配合得紧,小子只是赶巧了。”
“这年纪就晓得谦辞,难得。”官差背手踱了半步,若有所思,“你隨我来亭里坐坐,有句话想问问。”
林秋微一犹豫,正待应声,便听身后一人低声道:“万事小心。”
是李猎户。
他面上掛笑,眼神却微凝,显然是怕官差叫去“问话”,是要敲竹槓、寻由头抠银子。
赵彪也上前半步,皱眉看著林秋,像是想说什么却又咽了下去。
刘大成更是低声咂舌:“这时候叫去『说话』,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眾人神色各异,面上虽未拦阻,却都流露出担忧之意。
唯有徐老三站在一侧,神色却没什么异样,嘴角动了动,似是知道些什么。
林秋听得眾人低语,心下也难免生疑。
他微一点头,跟著那官差朝路旁的凉亭走去,步伐不紧不慢,目光时不时扫过四周。
官差走得瀟洒,背手而行,似在隨意溜达,直到入了亭子,才回头望了他一眼,语气带笑:“你別紧张,我又不收你盐课,也不追你私猎。”
林秋眼神不动,只是微微頷首,脚步却半分未乱。
他虽年轻,心却稳重,打从入山以来,见惯了人情明暗,岂会真信此人好意无由?
那官差坐在石凳上,略整了整衣角,低声道:“你今儿射的那几箭,我看得不仔细,但听你那些伙伴说起……手艺真是不差。”
林秋抱拳不言,既未谦,也未认。
官差笑了笑,也不恼:“行了,我也不绕圈子。你这般身手,若在山里討口饭吃,靠天靠命,未免屈才。”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几分,换了个更隱晦的说法:“若你愿意,在山里『留个响儿』,划一块地段出来,往后你下山,不妨碍,进山,不问来由。只管交点『香火钱』,平日有人照应,遇了麻烦也有人出面,怎么样?”
林秋眉微挑,略一思忖,很快明白对方所言何意。
“划地”,“留响儿”,“香火钱”……一听就是黑话。
说白了,便是交银认码头,在山里混出个身份,成了有照应的“山脚”,就如徐老三那般,能在那片斜坡上打猎砍柴,不怕被管,不怕被抢,甚至还能替人分润山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