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脸上掛不住,连连赔笑,伸手拦在眾人面前:“几位爷息怒,这真是误会!”
“我瞧林小哥年纪轻轻,一时眼拙了。我这铺子里火正旺、案板也净,您只管分了肉,我好好开价,绝不叫人寒心。”
他说著,立刻招呼店里的伙计备盆净刀,脚步殷勤得很。
李猎户微哼一声,未动步,只道:“这般年景,山上豺狼,镇里流民,粮难得,肉更难得。你若真懂,早些就该把人放在眼里。”
掌柜的连连称是,忽的眉头微挑,却是见街角另一家饭铺掌柜快步赶来,擦著油布围裙,喘著气笑道:
“李大哥、熊爷、徐兄弟,怎么今儿到了他家来?我那边后厨今儿空得很,刀利盆净,盐酱酒醋全齐,价银你们说话就是。”
原来这会儿,镇上几家饭铺早已得了风声。那几头猪膘肥肉厚,放在这荒年乱世里,哪家不眼红?
新来的掌柜目光一扫,看见几人背后那几头倒地野猪,顿时眼都直了,“五头?这得多少人力才围得住!”
“这肉……可不能让人抢了去。”
他刚下决定,又赶上第三家饭铺小跑著来招呼。
猎人们相视一眼,最后落在林秋身上。
林秋神色不动,只道:“猎物是眾人合力围得,我只取应得那份,其余诸位商议便是。”
说罢,又转向那几位掌柜,语气不急不缓:“我那一份,不多不少,留些带回家,余下只卖给出得起价的那家,银子现兑、斤两明摆,若不愿照章来,那就不必谈。”
眾掌柜连声应诺,不敢怠慢。
最终,眾人一致决定,將猎物交给镇东口“德兴楼”那家饭铺,那里掌柜爽利,银子给得厚。
最先那位轻慢林秋的掌柜急了眼,快步靠近徐老三,低声央求,“徐兄弟,前日咱不还交易过,你那一份,给我送来罢?上次还欠你几坛黄酒呢。”
徐老三看了他一眼,眼皮都未抬,只回了一句:“不了,我已有主意。”
不多时,分拨妥当后,眾人结算了猎物。
执秤按规矩称重,林秋得三头猪中一大一小的份量,再添些禽货与半扇獐肉,约莫可兑得七两银子。
那一刻,他忽觉自己手中实实在在握著些分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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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子入怀,他不作停留,只將几块醃肉、半条新鲜猪后腿收进包袱,带著灰子缓缓步出饭铺。
一路穿街走巷,沿著镇边小道归家。
天光未暗,行人稀疏,远远能见些孩童追著野狗跑,妇人摇著扇子骂著菜贩偷斤短两,炊烟缓缓升起。
但在街角、屋檐、石阶下,依旧能见几双饿瘦的眼睛悄然打量过往路人。
林秋脚步未停,心中却不免沉了几分。
“这年头,一点吃食,便能换来一堆狼似的目光。”
“家中若无根底,只能自己先变得硬些。”
他绕过几条小巷,提著肉、背著包裹,走至镇南书肆门前时脚步一顿,目光微微扫过门口那块掛得斜歪的木牌。
这两日夜里,上次买的书已被他翻完,余味犹存,却已无新页可读。
他心知【书生】即將升级,於是斜背下包裹,从中摸出几文钱递给掌柜,换了一些纸页发黄的旧书。
將书册妥帖收入怀中,他这才重新上路,一路踏著斜阳回到家中。
院门虚掩,甫一进门,便听得灶屋里锅碗轻响,隱有煮汤的香气飘来。
林母坐在门槛边,手里拿著两只鼓囊囊的钱袋,指腹下意识摩挲著袋口的绳结,神情间带著几分犹疑。
听见林秋脚步声,方抬起头来,眼中掠过一丝说不清的复杂:“秋儿,你可回来了。”
林秋眉头微蹙,目光落在她手上的钱袋:“娘,这……哪来的?”
林母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嘆了口气:“刚才来了两个人,自称是……一个叫徐老三,一个叫孙二的,说是你的猎伴。”
“他们见我在院子口坐著,就递了这两个钱袋过来,说……你今儿打头阵,他们心里有些过不去,这点银子是赔礼。”
她说著说著,眉头轻轻蹙起,似是拿不准,又道:“我原本不想收,拦了他们,可那两人话也没多说,只道『这是他该得的』,就扭头走了。”
“秋儿,你……是不是和那两人结过什么怨?”
林母说话时语气轻缓,手却不自觉捏紧了衣角。
她抬头望著儿子,眼中藏著几分迟疑与不安。
那徐老三,她记得清楚。前些时日,秋儿曾向她提起过,说想打听这人来歷。
那是个常年上山的老脚户,脾气乖张,做事极有主意,在镇里也算有些名头。
至於那孙二,她虽未见过面,但听人提起过,说是箭法极精,脾气却不太好。
眼下这二人先一步上门送了银子,说是赔礼道歉,可她终究放心不下。
林秋走上前,弯腰將包袱搁下,轻声道:“娘,没事。”
他语气平稳,神情也如常,只是目光微垂,没再多说。
心里却很清楚,那两人估计是趁著自己去书铺买书的工夫,先一步到了家门。
他瞥了眼两人送的银子,心里並无负担。
进山一趟,成则分功,错则担责。
那一箭一猎,都是凭他本事吃下来的分量,这份赔礼,不过是把话挑明,把帐理顺。
不过这些,他並未详说,母亲不必知得太多。
林秋只含糊提了一句,说是队中些许小误会,现下已经翻篇了,皆是好说话的山里人。
林母微微頷首,虽仍带几分不安,但见他神色篤定,终究没再追问。
林秋却心知,这些事,后来兴许会露馅,她知道了也无妨,可有一桩,是断断不能叫她知的。
他脑海里闪过杜燁的脸。
那才是真正不能说的事。
他拢了拢衣襟,目光落向屋內锅灶,火光正暖。
他低声道:“娘,锅里是什么?我来盛。”
说罢,提壶舀水洗了手,像往常回家那样,步子沉稳安静。
他解开腰间包袱,理出些乾粮和书卷,又將背篓卸下,蹲在门口慢慢翻看。
林母倚门看他收拾,过了一会才问:“山上可还顺利?灰子乖不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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