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三宝井

“去！点狼烟，让陈海寧在海上也发动进攻！”，看到如猛虎下山般的援军已经撕破了荷兰人的包围网，白文选便对著赶来的援军大声吼道。

白文选当然知道此处的荷兰人只有数百，此时他们若分兵理伏自己，那城堡內的守军必然空虚。

而赵得胜闻令，立刻转头对亲兵喝道：“快！上山，点菸！”

几名亲兵飞快跃下马背，脚步在泥地里急促踩出一连串水，沿著崎嶇的山路攀上山脊。转瞬之间，狼烟在高处骤然腾起，如灰色巨龙直衝云霄，风中翻滚、舒展，带著一种撕裂天空的沉闷力量。

白文选眯起眼，看著那股狼烟在狂风中歪斜伸展，接著他猛一挥手，“让暹罗兵与霹雳兵列阵挡住左右两翼的柔佛人，掩护我夺井！”

远罗战象列阵在井区东侧，铁甲反射著昏暗的天光，象鼻捲动，喷出粗重的气息。象背上的士卒握紧长矛与藤盾，脚下的兽皮垫子因汗水与热浪而泛著深色。霹雳士卒虽然面色不安，却被明军指挥官喝令著顶上前去，列在遥罗象军两侧，形成一条弯月形的防线。

战鼓擂动，大地也隨之颤抖。白文选策马前冲，头盔上的红缨在风中飞扬，铁蹄碾起泥水。脚下铁蹄掀起泥水。他的眼晴牢牢盯著前方荷兰人围绕三宝井修筑的砖石工事一一防火、避震，枪眼与弓孔密布，宛如一张黑洞洞的铁面具死死盯著来犯之敌。

可大明的巩昌王对於那口井而言並不是来犯之敌，而是那位挖井人的后人。

白文选能想像这口並如何被明人一锹一斧从坚硬黄土中凿出，如何庇护过无数在乱世中顛沛流离的百姓一一而现在，汉家子孙只能在外血战，望井兴嘆。

因此他的愤怒如火焚心。

“杀一一！”白文选狂吼一声，长刀高举，整个人化作一股怒涛，衝进箭雨与枪声的交织之中：

明军先锋在火枪手和弓弩手的掩护下，如怒潮般扑向工事。荷兰人的火枪骤然喷出火舌，密集的铅弹割裂了前排士卒的甲胃与血肉，战友在他身旁倒下，热血进溅到他面甲上，带来一阵温热的腥咸。但他不为所动，反倒越发冷静。

前方，荷兰士兵在砖石工事后疯狂射击，柔佛勇士则趁隙挥舞长刀，扑向明军。

而隨著南岸骤然传来隱约的炮声，枪声渐渐被箭矢取代。荷兰士兵神色惊慌，不少人开始向三宝井后方的城堡中撤退，把最凶险的防线交给柔佛同盟。

白文选见机不可失，立刻命令暹罗象兵顶上。巨象昂首长鸣，铁蹄踏碎地面，象鼻捲起飞矛，

重重掷向敌军阵地。箭矢如雨般射来，但撞在厚重象甲和象皮上，只换来象群愤怒的嘶吼。

象背上的军士们则借势纵身而下，或跃进庙墙之內，或在阵地间穿插，矛戟如暴风骤雨。

柔佛土著，向来以驍勇闻名南洋。他们披著粗麻短衣，脚下裹看滕草，肩膀纹看图腾。他们信仰著自己的神灵，也信仰著苏丹的承诺。

可这一日，他们再次想起了先祖被三宝太监支配的恐惧。

昔日可供周旋的密林、土墙、沟壑，如今尽数被碾碎在象蹄马蹄与火炮之下，只剩下狭窄的庙前空地与身后的神像，而那神像却也是大明人，若要庇佑，那位三保太监必是庇佑那位成祖皇帝的后人。

庙门前，泥泞与血肉搅成一片。烈日已隱，风中带著湿热的腐臭与铁锈，混合著断断续续的哭號与怒骂。

白文选勒马立於阵前，甲胃溅满泥血，鬢角滴著冷汗。风吹来，战甲上的流苏微微晃动。他的眼里没有恐惧，只有冷静与一丝困惑。

“巩昌爷，柔佛人退到庙里了！”亲兵低声报告，眼神复杂。

“骑兵列队！隨我冲阵！”白文选一声令下，长矛横空。他身后数十骑列作锋矢之阵，马头低伏，眼中隱约映著庙前火光与远处象军的铁影。

“杀一一！”

號令如雷，骑兵纵马而出。

白文选居於最前，长矛直指庙门。柔佛守军不退反进，嘶吼著衝上前来，弯刀寒光一闪，企图以血肉之躯挡住这致命的衝锋。

马蹄將一名柔佛壮汉撞翻在地，白文选顺势一矛贯胸，將其钉在泥里。隨后一挥，长矛带著腥红的残影划破黑暗，又挑飞一名扑来的年轻兵土。他身侧的明军骑手们也將长矛贯穿敌阵，血与泥泞喷涌四散。

一骑衝破柔佛阵线，白文选只觉手中长矛仿佛刺入了一团厚重的絮一一又是一个柔佛兵，矛尖刺透腹腔，鲜血溅在战马的鬃毛上，染红了夜色。转眼间，七八只柔佛兵便倒在蹄下或矛下。

但让白文选异的是，眼前的柔佛兵却没有溃散，反而越战越勇，一批倒下，更多人端著弯刀和石块又扑了上来，带著一种不计生死的疯狂，

一记寒光闪过，一名柔佛兵猝然自矮墙后扑出，矛锋直取白文选的马腹。他反应极快，抽刀斩下敌手，鲜血飞溅在马腹上，染得雪白鬢毛一片刺红。没等喘息，他又拔出插在尸体上长矛，再次冲入敌阵。

长矛所指，便是血路。

又有两名柔佛士卒倒在马下，可柔佛人还是没有退。他们的眼中，有的是决绝和恨意。

白文选不禁心生迷惑一一这些柔佛人为何如此悍不畏死？比那缅甸的土兵还要疯狂一一那些人在明军炮火与马蹄下还能四散奔逃，眼前的柔佛人却只知道拼死一战，绝无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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