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一刻被拉成了粘稠的、几乎静止的琥珀。
秦淮茹,这个刚刚用自我毁灭式的疯癲换来一线生机的女人,此刻正跪坐在院子中央,成了这枚琥珀里最核心的標本。
所有的目光,都化作了实质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那些目光里,蕴含著太多的东西:有哀求,有警告,有威胁,有嫉妒,也有看好戏的残忍。每一道目光,都是一根看不见的线,试图操控她这个刚刚被赐予了权力的木偶。
选择。
这是一个多么诱人,又多么恶毒的词语。
过去,她的人生从未有过真正的选择。嫁给贾东旭,不是她选的;守寡,不是她选的;被婆婆拿捏,被邻居算计,被生活逼到墙角,都不是她选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一个既定的、狭窄的框架里,用眼泪和示弱,去乞討一点残羹剩饭。
而现在,一个前所未有的、带著血腥味的权力,砸在了她的手上。
她可以决定另一个人的飢饿。
她可以像一个神,用一句话,將自己的孩子今晚的啼哭,转移到別人家里去。
她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小当和槐那两张蜡黄的小脸,她们看著空空如也的碗,眼神里满是渴望和不解。她又想起了棒梗,那个被她寄予厚望,此刻却化身“圣言”的儿子,他那张冰冷的脸背后,是否也需要食物来维持这神圣的威严?
飢饿,是她前半生最熟悉的敌人。
而现在,她有了一件可以战胜这个敌人的武器。代价,是把这个敌人,亲手送给另一个人。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在人群中扫过。
她看到了阎家。阎埠贵已经瘫软在地,像一滩烂泥,他的老婆孩子缩在角落,脸上是认命般的麻木。不行,向更弱者挥刀,虽然安全,却无法浇灭她心中那刚刚燃起的、毁灭一切的火焰。
她看到了许大茂。那个男人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著她,既有恐惧,也有一丝幸灾乐祸。他大概以为,自己这个待罪之身,反而是最安全的。向他下手?似乎也顺理成章。
但是……
秦淮茹的视线,缓缓地、如同生锈的齿轮一般,最终定格在了那个戴著红袖章、挺胸叠肚的身影上。
刘海中。
此刻的刘海中,正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带著明显警告意味的眼神盯著她。他的眼神仿佛在说:你只是一个侥倖成功的贱人,別忘了谁才是这个院子里的秩序。你敢动我一下试试?他甚至用口型,无声地对她说了两个字——“你敢?”
那份傲慢,那份篤定她不敢挑战权威的自信,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猛地刺进了秦淮茹刚刚才血肉模糊的神经里。
就是这个男人,刚刚把她从人群里揪出来,像扔一件垃圾一样扔到院子中央,逼她表演。
就是这个男人,在她最绝望地哭诉时,用“褻瀆”两个字,试图將她彻底打入地狱。
就是这个男人,和他代表的那一套旧世界的“规矩”和“官威”,和她那个“善良”的假面一样,都是这个巨大笑话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她刚刚才亲手砸碎了自己的假面,现在,为什么不能顺手,把他的也给撕下来?
一个冰冷的、清晰的念头,在秦淮茹烧成一片焦土的脑海中,破土而出。
凭什么,我不敢?
她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这个动作,让院子里所有人都心头一紧。他们看到,那个总是含胸驼背、眼神躲闪的秦淮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形依然瘦弱,但脊樑却挺得笔直的女人。她脸上的泪痕未乾,眼神却像淬过冰的刀锋,冷得嚇人。
“我选……”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带著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
刘海中的心,猛地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秦淮茹抬起了手。那是一只因为常年劳作而粗糙的手,此刻却像一柄审判的权杖。她的指尖,越过那些瑟瑟发抖的身影,越过那些惊恐万状的脸庞,精准无比地,指向了那个戴著红袖章的“监督员”。
“我选他。”
“刘海中。”
四个字,如同四颗钉子,狠狠地钉进了这院子的死寂之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破碎。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震惊、难以置信、狂喜(因为自己逃过一劫)……种种情绪在人们脸上交织。
这简直是疯了!
她居然敢挑战刘海中!挑战这个刚刚被“圣言”赋予权力的秩序监督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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