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购买物资,离开小镇 美利坚1883:西部家园
前路是天当被、地当床,子弹和箭矢隨时会从暗处飞来。
土狼般尾隨的盗匪,林间闪过的涂彩面孔,还有那说变脸就变脸的荒野,旱雷能劈焦营地,洪水能捲走篷车,连脚下的地都可能裂开吃人。
这些玩意儿,都悄没声地缀了上来,像影子甩不脱。
汤姆攥紧了韁绳,指节发白。
他心知肚明:退路已断,唯有把命別在裤腰带上,从这吃人不吐骨头的荒原里,闯出一条生路!
车轮碾过最后一段镇街石板,沃斯堡终於被甩在身后。
两辆篷车像挣脱牢笼的野马,一路向北,在漫天翻卷的赭黄色尘土里,碾出两道倔强的车辙。
日头堪堪压到地平线,把河面染成熔铁般的赤金时,他们总算碾到了地头。
一条浑黄的大河劈开荒野,岸旁歪脖子老橡树的影子斜插进水里,旁边那块显眼的巨石,就是詹姆斯说的天然界碑。
“今晚在这儿扎营!”詹姆斯勒住躁动的黑马,声音斩进风里,“明儿天亮,大队人马来碰头!”
他靴跟一磕马腹,黑影般绕著营地兜起圈子,马鞍袋里的硫磺粉簌簌撒落,在尘土上划出一道惨白的警戒线,这是防蛇蝎的生死符。
眾人刚跳下车,小约翰便揉著惺忪睡眼扑向河岸。
“艾尔莎,看好小约翰!”玛格丽特的吼声混著柴枝断裂的脆响。
艾尔莎箭步窜出,揪住小约翰的后领:“河里有水鬼专叼娃娃!”
她把扭动的孩子往汤姆方向推:“喂!陪约翰玩玩?”
汤姆眼皮都懒得抬,正和詹姆斯卸马軛。
四匹驮马低头啃著岸边的野草,詹姆斯手指翻飞,牛皮索眨眼间在驮马前腿绞出死紧的八字扣。
“看清楚了?”他甩过绳头。
汤姆闷声不响,扯过自己那几匹马的韁绳,套扣的动作又快又狠。
“扑通!”
泥鰍不知何时溜下了水,此刻正在河心扑腾得欢实,浑身的毛贴在骨架上,活像泡发的乾尸。
“扎营。”詹姆斯吐出两个字,抄起斧头走向选定的空地,动作乾脆利落。
汤姆二话不说,拎起锤子和木桩跟了上去。
营地上一时只有木槌敲击声和绳索绷紧的闷响。
詹姆斯钉好主桩,瞥了眼汤姆的动作,手上不停,只沉声道:“桩斜了,往左半寸。”
汤姆眼神专注,手上微调,稳稳砸下。
他点点头,声音平静:“懂了。下次我一个人就行。”
四顶帆布帐篷刚在河滩上支棱起来,艾尔莎突然指著草甸尖叫:“老天!汤姆那骡子中邪了!”
浑身滴水的泥鰍正在灰土里疯狂打滚,泥浆裹著草屑糊满全身,远看简直像团会行走的烂泥怪。
“哈!它在给自己糊盔甲呢!”艾尔莎笑得直捶车板。
汤姆额角青筋暴起:“泥——鰍——!”
那泥糰子闻声一骨碌爬起,竟欢脱地朝主人奔来。
眼看要撞上汤姆,它猛剎住蹄子,浑身虬结的肌肉骤然绷紧。
“哗啦!”
泥浆暴雨般浇了汤姆满头满脸。
泥鰍眯眼昂起脖子,发出老风箱似的得意嘶鸣。
死寂。
紧接著,鬨笑声像炸雷般劈开了河岸的暮色。
“我他妈宰了你!!!”汤姆抹开糊住眼睛的泥浆嘶吼。
泥鰍早撒开蹄子窜向荒野,泥点子四溅的屁股在夕阳下扭成嘲讽的弧线,每跑两步还故意“昂昂”嚎两嗓子。
河滩上的爆笑裹著晚风,撞在对岸岩壁上盪出层层回音。